美國作家弗列曼(Thomas Friedman)在2005年出版的《世界是平的》一書曾經風靡全球。作為「全球化」的熱烈擁護者,弗列曼在書中指出,自由貿易的蓬勃發展可以減低戰爭的風險。他更提出了一個「金色拱門理論」(Golden Arches Theory),就是雙方都擁有麥當努連鎖快餐店的國家(商標就像兩道金黃色的門),從來沒有打過仗。這是因為經濟利益已把它們綑縛在一起,打仗將會導致兩敗俱傷云云。

整整八年過去,零八金融海嘯已對全球化的美麗許諾作出最大的嘲諷,而稍為留意當今地緣政治發展趨勢的朋友,相信對弗氏的這個“理論”都只會一笑置之。事實上,一個經濟上高度相互依賴(inter-dependent),但政治上卻充滿著對抗的世界,是一個非常不穩定甚至凶險的世界。只要想想石油、稀土、糧食、水源這幾項挑戰,全球的軍事戰略家都寢食難安。以為雙方都有麥當努快餐店便可以防止彼此開戰,是小學生式的天真妄想。

全球化貿易固然不可能阻止戰爭的發生,而從環境生態的角度看,這種貿易更是帶來了驚人的破壞。今天,我們可以輕易買到來自萬里以外的各種食物和商品,可從沒想過這些「享受」背後的龐大代價。它們包括龐大的物資虛耗、運輸導致的「碳排放」、發展中國家採取「單一種植」(monoculture)的生態破壞、為求短期利潤所做成的「殺雞取卵」(全球瀕臨崩潰的漁業是最好例子)…。一項研究指出,上世紀六十年代,英國人食用的水果基本上都在英國出產,但到了今天,竟絕大部分都由外國輸入。這當然不是英國獨有的情況,在大部分發達國家,這已經成為了常規而非例外。

讀過一點兒經濟學的人會捧出「比較優勢原理」來論證貿易的好處。且聽經濟學大師凱因斯是怎麼說的:「創意、知識、科學、友誼、旅遊…這些東西在本質上應該國際化。但只要不至帶來很大的不便,各類貨品應該盡可能在本地生產。而最重要的,是金融的運作,應該大致限於一國之內。」Ideas, knowledge, science, hospitality, travel — these are the things which should of their nature be international. But let goods be homespun whenever it is reasonably and conveniently possible, and, above all, let finance be primarily national.

在富裕國家,全球化帶來的是「離岸生產」(off-shoring)至令本國工人失業和工資受遏。在發展中國家,「出口導向」(export-led development)帶來了本國的資源耗盡、環境污染和人民健康受損。說穿了,全球化的實質是跨國企業和國際金融炒家活動的遍及全球,是「新殖民主義」(neo-colonialism)與「新帝國主義」(neo-imperialism)下的高度精細的「國際分工」吧了。

試想想,西方人口不到全世界的百分之二十,卻消耗著全球三分之二的資源,並製造了超過一半的污染。而發展中國家(以我們的偉大祖國為表表者)的所謂「出口導向」經濟發展模式,不外乎是繼續不斷生產各種物品,以供西方國家的人享用。而西方透過了金融霸權(想想美國的QEIQEIIQE無限…),幾乎是無嘗地享用著全世界的資源…。

我們今天所看見的金碧輝煌的高度繁榮,原來都是建築在天文數字的金融債務和驚人的環境生態債務之上。任誰也會看出,在地球環境破壞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這種發展模式是如何的不可持續。

「本土運動」的一個重大課題是「本土經濟」(local economy)及至「本土自足」(local self-sufficiency),特別是糧食和能源上的自足。這是追求全球公義(global justice)、社群價值、環境保護甚至世界和平的正確方向。